时光机

妈妈退休了，我也嫁人了，因为住的远了一些，我才开始慢慢了解她。

她多出了一大把一大把的时间，她盘算着如何更有意义地消磨这些空闲，而不是将它们挥霍在电视机跟前。

于是她跟着小姐妹开始重新熟悉那些曾经在她青春岁月里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只是她太惊讶原来记忆里的影像完全不复存在。

她跟我说，我把最好的年纪，都留在了那个厂里，而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听完我很久说不出话，只是走地离她更近了一些。

 

她打算着要出门旅游，她说她想去海南，问我什么时候去最合适，我告诉她过完年挺好的，她眉飞色舞地计划着，带上我爸爸，去一趟遥远的南国。

是的，她真的该出门看看这个早已大变样的世界。

这是我亏欠你的，也是我一定会弥补给你的。

 

她催着我赶紧生个娃，我笑着答应。这件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原来很有自己想法的户主也退一步答应开始这个生孩子的项目。

 

她担心着我自己做饭厨艺不好会会营养跟不上，坚持让我回家吃饭。

她也担心向来不怎么洗衣服的我会洗不动户主那些厚重的冬衣，总是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她来洗。

我总笑她，你怎么在家洗不够，不嫌累啊。

 

因为周一调休，她总是在早上过来跟我过一天的家家。

像是昨天，我们一起逛街吃饭办事，最后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户主回家吃饭。

最后我们把她送到车站，因为她总是不记得路，我坚持送到了车站对面的十字路口。

她说，你回去吧，这都到门口了，我自己走。

她不高，小小的一个。看着她穿过马路离我而去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眼泪水。

其实她只是住在一个离我几公里远的地方，为什么我那么不愿意分别。

 

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深深自责，曾经那么多次伤了这个女人的心。

而她不是不爱我，只是不会表达爱。

 

妈妈，我会用接下来的每一天，好好爱你。

搬到新家已经三天，可惜我上夜班，晚上从没好好陪过你。

睡得很晚，基本上都在零点以后，可每天都醒得很早，心里记挂着一堆事情，要做早饭，要洗衣服。

离开了父母，我很快就进入了为人妻的角色。

每天送你出门之后，我在还略显空荡的房子里忙碌着。

我得洗好两个人的衣服，擦一遍所有的桌子，拖一遍地。忙完这些基本已经接近中午。

我喜欢坐在对着主卧的过道里，捧着你特地给我买的透明水杯，看着从阳台洒进来的光线，把青草绿的房间映得很暖，很亮。

床单是我爱的浅蓝色，窗帘是我爱的嫩绿色，墙壁是我爱的米色。

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阳台上晾着我刚洗的衣服，被八楼的风吹得摇摇晃晃，还能闻到衣服上渗出来的洗衣液的味道。

你每天穿着我洗过的衣服，有没有觉得这味道很安心。

 

我不知道这么快进入角色是好是坏。

妈妈每天都会给我电话，照例问问在做点什么，还会劳心地问一句，家务是谁做啊。

我很清楚她期望得到的答案，每次都说，家务都是李悦做的。

我开始变得很注意细节，楼上的住户把没有脱水的衣服晾到外头，四溅的水滴会让我一下子变得很愤怒。

我开始蔬菜粮食日用品的价格，我开始注意每天的早餐该如何合理搭配，我开始关心卡里的工资该如何合理支配。

我开始变得和已婚已育的同事很投机，一些话题张口就来。

 

可是我也真的害怕，身上家庭妇女的味道日渐浓厚，实在害怕被贴上这样一个标签。

昨天夜里我梦到自己变胖了，一下子惊醒过来，转脸看到你睡得正熟，听到你均匀的呼吸声。

是我们最近都太忙了吗，你是否意识到，其实我们一个星期以来，都少有聊到什么话题。

是，一下子没有人照顾你的生活，占有了很多休息的时间，可关心，不该被时间阻隔啊。

 

初为人妻，实在害怕彻底失去了自我。

 

 

 

爷爷生病了，高烧不退，又一次住院，一查，肺炎。

和以前一样，奶奶拒绝了请护工的要求，坚持自己陪护，用她的话说是，别人总归是别人，再说了也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

家里这几个人，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间忙碌起来，加上奶奶又要去庙里拜佛，白天晚上就得我们这些小辈轮番陪护。

记得前些日子翻老照片，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那时我大概十几岁的年纪，全家去了灵隐寺祈福，爷爷奶奶端坐在中间，后面围绕着我们和叔叔一家，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却也不失温馨。

那时的爷爷，牙还没掉，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黑色的皮马甲和白衬衫，精神抖擞的，颇有点退休老干部的味道。

他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喊他“老洋”，意思是老洋气了。

有多洋气呢？记得老家的写字台案板上，玻璃下压着一张被水浸过四周泛黄的一寸黑白照，里头的男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秀的很，谁能想到，添了岁月的他，老了会是如此沧桑。

爷爷牙不好，很早的时候上面的整排牙齿就掉了，也做过假牙，可能是当时的技术不好吧，他每次都说戴了硌着牙床很疼，久了也就放弃了，管他好看不好看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得的气管炎我已经记不清。

只晓得我懂事时他已经开始长期服用一种叫做痰咳宁的药物，是用一个手掌心大小的银色小圆盒装的。

奶奶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抽烟喝酒都很凶。可得了气管炎后，愣是一口气就把烟给解了，不过老酒还是要喝的，否则对他而言，生活还有什么色彩可言。

其实照他的身体，酒不能多喝，白酒更是要少喝。每次劝他少喝，都会跟你急，急的两条泛白的眉毛都会飞起来。

也罢也罢，随你随你，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的身体还在可控范围内。

扯得有些远了，昨天被压下去 的热度又上来了，估计他难受的厉害，一口饭都没吃，急的在庙里念佛的奶奶连夜赶了回来，终究是放心不下。

今天白天我去陪的爷爷，路过面包店，想到他是否可以咽下点面包，又折回去买了一袋面包走，还特意问了店员，要特别软特别软的那种。

担心医院的菜太硬，他咬不动，我用勺子把冬瓜和豆腐捣成糊，喂他吃下。

也许是烧略退了一点的缘故，也许是我喂他吃饭的缘故，二两米饭居然吃了一半。等我洗碗回来，看他悄悄在抹眼泪。

其实老了生病真的是一件伤感的事情，以前的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现在呢，要等自己的孙女亲手来喂饭。

他也很恼，自己为什么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有劲儿，哪怕是痛快地骂骂人也好呀。

吃了饭，他躺下慢慢睡着了，我握着他的左手，在他的手心里挠痒痒，他笑醒了，我问他，“痒吗？”他说，“痒么总痒的咯。”

 

可是衰老和生病，是我们谁也无法阻挡的，在这些老去的忧伤和生病的无奈里，我能做的是陪在我亲爱的家人身边，一直一直。

想起来虾哥送个我的祝福，要像爷爷奶奶一样生活。

是啊，怨了几十年，吵了几十年，才是一起到老的幸福。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概是真的不该讲这些话，男人女人是不一样的个体，无端端提起过往，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对我而言，告诉你一些故事，是信赖，信任的表现，而你更愿意往前看。

 

我自以为做的不够十分，也打得上8分。

而你一句，多少还在乎吧，就将我判了死刑。

 

我心里藏了好多话，却不知道说给谁听，也是，说了又能怎样，听了又会如何。

就像夏天来了又要走，秋天会接踵而至，生活就是如此，不管愿不愿意，它始终在朝你狂奔而来。

或是温柔的拥抱，或是爆裂的撞击，内心的坚硬程度不同而已。

 

那又怎样？

据说这几天有冷空气来，意外的凉爽，早起还添了件开衫。

夏天就这样热完了，比以往更难熬一些。

 

秋天还没到，这几日却无端端悲起秋来。总是特别的惦念我的爸爸妈妈，即使这些天，我们天天见面。

我发现我妈是真的老了，其实她皮肤一直挺好，到了50岁也少有斑点。

夏天她的单位需要错峰用电，于是连着上了几个通宵的班，有一天下班见着她，发黄的脸色，浮肿的眼袋，说不出的心疼。

可是温暖贴己的话，对着我妈，到了嘴巴，还是咽了回去。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她示好，因为从小她就很拒绝温情肉麻的表达，我就变得跟爸爸很亲近。

我真的很想，和别的姑娘一样，抱着她撒娇，说说心里话，嫁人以后这些细小微妙的变化，我真的很想告诉你。

有些时候连着几日不见她，会打个电话，隔着空气，好像也柔软不起来，无非是一些日常的寒暄，说了几句以后就匆匆挂了。

 

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过分表露情感，用很直白的对话和方式传递她的想法，难免有摩擦。

年轻的时候不懂，现在，慢慢开始理解她。

她在一个单位工作了快30年，少有休假，我多想带她出去看看这个已经大变样的世界。

她个子娇小，一直不自信。我多想告诉她，妈妈其实你很美，娇小玲珑，还显得年轻。

我留不住时光，拉不住流失的青春，可我想努力让她老得优雅。

 

写了那么多，她也不会看到，待到见面时，或许几句话又会呛呛起来。

可是妈妈，我真的很爱你。

这么快八月又要见底，我在落实了婚纱之后又开始心痒着想换个店家。

素来冷静的你毫不例外的向我泼了冷水，赌气了一个晚上。

若不是想让你惊艳，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当然我也明白，喜新厌旧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在这样的大事上。

 

婚期临近，一直在看各种婚礼素材，希望10月19日那天，能够完美无瑕。

其实性格里原本是没有较真这一块的，可年纪越大，越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用足十分力气，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对待生活如此，对待工作更应如此。

父母从小差不多就行了的信条，对有些事情并不适用。

 

今天大姐突然对我说，好好干，大姐不会看错人。

从来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只是埋头苦干的人，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对话，我至今未懂。

如果这是个贵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生？

 

请允许我将自己的花心归结于我想有个完美的婚礼。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