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生病了,高烧不退,又一次住院,一查,肺炎。
和以前一样,奶奶拒绝了请护工的要求,坚持自己陪护,用她的话说是,别人总归是别人,再说了也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
家里这几个人,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间忙碌起来,加上奶奶又要去庙里拜佛,白天晚上就得我们这些小辈轮番陪护。
记得前些日子翻老照片,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那时我大概十几岁的年纪,全家去了灵隐寺祈福,爷爷奶奶端坐在中间,后面围绕着我们和叔叔一家,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却也不失温馨。
那时的爷爷,牙还没掉,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黑色的皮马甲和白衬衫,精神抖擞的,颇有点退休老干部的味道。
他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喊他“老洋”,意思是老洋气了。
有多洋气呢?记得老家的写字台案板上,玻璃下压着一张被水浸过四周泛黄的一寸黑白照,里头的男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秀的很,谁能想到,添了岁月的他,老了会是如此沧桑。
爷爷牙不好,很早的时候上面的整排牙齿就掉了,也做过假牙,可能是当时的技术不好吧,他每次都说戴了硌着牙床很疼,久了也就放弃了,管他好看不好看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得的气管炎我已经记不清。
只晓得我懂事时他已经开始长期服用一种叫做痰咳宁的药物,是用一个手掌心大小的银色小圆盒装的。
奶奶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抽烟喝酒都很凶。可得了气管炎后,愣是一口气就把烟给解了,不过老酒还是要喝的,否则对他而言,生活还有什么色彩可言。
其实照他的身体,酒不能多喝,白酒更是要少喝。每次劝他少喝,都会跟你急,急的两条泛白的眉毛都会飞起来。
也罢也罢,随你随你,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的身体还在可控范围内。
扯得有些远了,昨天被压下去 的热度又上来了,估计他难受的厉害,一口饭都没吃,急的在庙里念佛的奶奶连夜赶了回来,终究是放心不下。
今天白天我去陪的爷爷,路过面包店,想到他是否可以咽下点面包,又折回去买了一袋面包走,还特意问了店员,要特别软特别软的那种。
担心医院的菜太硬,他咬不动,我用勺子把冬瓜和豆腐捣成糊,喂他吃下。
也许是烧略退了一点的缘故,也许是我喂他吃饭的缘故,二两米饭居然吃了一半。等我洗碗回来,看他悄悄在抹眼泪。
其实老了生病真的是一件伤感的事情,以前的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现在呢,要等自己的孙女亲手来喂饭。
他也很恼,自己为什么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有劲儿,哪怕是痛快地骂骂人也好呀。
吃了饭,他躺下慢慢睡着了,我握着他的左手,在他的手心里挠痒痒,他笑醒了,我问他,“痒吗?”他说,“痒么总痒的咯。”
可是衰老和生病,是我们谁也无法阻挡的,在这些老去的忧伤和生病的无奈里,我能做的是陪在我亲爱的家人身边,一直一直。
想起来虾哥送个我的祝福,要像爷爷奶奶一样生活。
是啊,怨了几十年,吵了几十年,才是一起到老的幸福。